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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书网 > 清山变 > 第140节 万寿节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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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40节

    万寿节前

    接回经由皇帝朱批的奏折,肃顺心中大喜,“杏簪、雪琴,皇上顺应民情,俯准所请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彭玉麟和朱光第闻言一愣,“皇上怎么说?”

    肃顺把折子顺手递了过去,二员起身接过,展开来看,是很熟悉的瘦金体字样,在任上几近一年,见得多了:“览,该员所奏,甚慰朕心。山西百姓有此良善之念,天必佑之。肃顺奏请一情,当于咸丰十年,万寿节庆之后,颁旨办理。另,晋省诸员,当上体朕怜爱百姓之心,不可有半点疲扰乡梓之事,钦此。”

    彭玉麟把奏折递给朱光第,转头对肃顺说,“皇上真不愧是百世圣明之主。”他说,“只看皇上为恐明年圣驾西巡,沿途有靡费之情而提前降旨,杜绝此等陋习,职司阅遍古籍,似这等情见乎词的上谕,还是第一次看到。”

    朱光第微笑着附和几声,随即笑道,“左右当年抚台大人是办理过这等差事的,旁的不说,只是这承办迎驾事宜,当有所心得吧?”

    “咸丰七年的时候,我奉了皇上所派,出京办差,沿途观风察吏,顺便办理一路迎驾之事,说起来,百姓于皇上的那番孝敬之意,真正是一无虚假,倒是沿路各省,假借皇上南幸为名,多有需索,弄得……”

    肃顺摇头苦笑了几声,他又说,“不管怎么说,这一次御驾到了晋省,我不管下面怎么弄,总之再不能出任何的麻烦。雪琴兄、杏簪兄,等你们下去之后,知会各州道府县,要是有人敢借此名头,行以不法之事,本官不管他是什么来头,一概具名实参。”

    “大人放心,职司明白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嘛,”肃顺话锋一转,又再说道,“西北贫瘠之省,皇上难得到此,总也要有一番身为臣下的表示。你们以为呢?”

    彭玉麟不以为然的一皱眉,他的性情非常峻厉,心中虽有君父之念,却并不以做臣下的就应该尽情报效为然;还不等他出言反驳,只听朱光第说,“抚台大人这话说得对。除却尽孝之外,总要皇上这一次能够开开心心的来去,方可显出我晋省百姓的灵透聪慧,万万不能像咸丰七年那般,为旁的事情扰了主子的雅兴。”

    “我倒想到一个主意。”肃顺说,“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行。”

    “哦?不知道大人所想的是什么主意?”

    肃顺也不隐瞒,把心中所想的这个主意拿了出来,说起来是效仿前明‘内市’之法,逗皇上开怀一笑——。

    这种办法是前明正德年间,所谓的‘八虎’为逗天子开心,而特别想出来的,古代的都城,所谓‘前朝后市’,明朝犹存遗意,在宫城后门,也就是煤山脚下的玄武门外设市,每月逢四开市,听由民商出入,自由交易,称为‘内市’。内市中有好几家店铺,不必逢四而每日可以做买卖,是皇亲国戚或者有权的太监所开设,名为‘皇店’,店名头一个必是‘宝’字,‘宝和’便是皇店之一

    正德皇帝名叫朱厚照,其父孝宗朱?樘是明朝难得的好皇帝,惜乎短寿,得了朱?樘之后,因为自己当年一直长到六岁的时候方始和乃父相认,故而绝不愿自己的孩子遭受与自己当年同样的苦痛(正德和其父孝宗、其祖宪宗皇帝的故事,于历史有一点了解的读者都知道大概,不缀),故而骄纵异常,等到他撒手而去的时候,朱厚照已经给养成了天下第一纨绔的性情。

    他登基时只有十五岁,精力旺盛的邪门极了,却并不用在正途,成天走狗放鹰,胡闹到了极致。偏又有司礼监刘瑾等人从旁簸弄,更加是把国事扔到一边,整天乱来。

    有一天,皇帝微行,偶然看到估衣铺在叫卖,估衣商的两臂连扇,披了十几件冬夹棉衣,样子十分滑稽,不由得大感兴趣。而且,听那估衣商吆喝叫卖,声音洪亮,聚观的行人,争相问价,喧哗一片,估衣商应接不暇而有条不紊,也大为佩服。一定要学来玩一玩。

    于是,在宝和店特设估衣铺,用长凳与门板,铺成一个平台,堆满了太监与宫女送来的旧衣服,皇帝站在中间,头上歪戴一顶瓜皮帽,学着叫卖估衣的特有声调,连唱带说,手口并用,宣传手中那件估衣,如何价廉物美!一件唱完,搭在肩上,又唱第二件,太监便扮顾客,抢着要买。

    先是‘顾客’与‘顾客’争,到后来便是‘顾客’与‘店主’(也就是皇帝)争。已成交了,‘顾客’忽然翻悔,故意挑剔,料子不好,颜色不对、而‘店主’则逐一分辩,最后还是不能成交,因而发生争执。

    这时候便有太监扮了‘市正’来调解,帮着‘店主’,派‘顾客’的不是,‘顾客’前倔后恭,改容相谢,自顾在‘廊下家’做东道谢罪。

    ‘廊下家’在玄武门的西面,是太监所开的酒家,自造不须上税的私酒,其色殷红,名为‘琥珀光’。这些‘廊下家’也备酒菜,也可以叫勾栏中的‘粉头’来侑洒,任是谁的面子也不给,多年余威,想要料理这样的差事,当不会是什么难事。但在他心中,实在不愿肃顺如此需索四方,故而还想再劝一劝,“大人之能,职司早有所知。只不过,职司以为,行宫肇建,非比寻常,还是请大人请旨之后再做决断吧?”

    “这一层不劳雪琴兄挂心。此次请二位到府衙来,正是为此事而来。”肃顺说,“眼下快到皇上的万寿节庆了,本官要回京,随班祝暇,这省内的差事嘛,就请两位多多费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请大人放心,职司明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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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听肃顺把在山西省内和藩臬二司商议之后的迎驾办法奏陈一遍,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候,皇帝饶有兴致的听着,心中大觉满意。只是他这份为君父所想,纯粹的敬重之心,自己就算没有白疼这个奴才一场,这样说来的话,自己倒不好不俯准了,“一年之中,可能竣其事吗?”

    肃顺大喜,赶忙碰头说,“奴才保证,明年皇上西巡之际,行宫定然能够交付使用,而且保证让皇上满意!”

    “只是,朕难得去一次西北地界,造了这样一处行宫……,劳民伤财,朕心中略有不忍呢。”大风小说

    “皇上放心,行宫建好,等皇上巡幸回转京中之后,奴才当把此处改为官学之用。既使物尽其用,更顺应了皇上当年说过的,在各省兴建官学,泽陂万方,教化士子。”肃顺满面笑嘻嘻的说,“可谓一举两得呢!”

    “也好,不过这等土木之工,最容易为人从中侵鱼,既然是你请旨兴建的,朕就将这份责任交给你,要是事后给朕知道,闹出桂良当年之事,朕不饶你。”

    “奴才明白了,奴才定当清白做事,认真督查,不使任何人有从中贪墨的余地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,……”皇帝想了想,又说道,“此事大约是你在山西所行的最后一件大事,总要于治下百姓留有遗爱,嗯,民夫的工钱,不妨比照江宁铁路大工,发放得宽裕一点,等过几天,朕下旨,从内府提一些银子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肃顺把额头碰的咚咚直响,大声说道,“皇上有这番爱民圣意,奴才自当剀切办差,只不过,奴才为表孝心,承应差事,怎么敢伸手拿主子的银子?皇上这样说,是不让奴才活了?”

    “行啦,行啦!”皇帝好笑好气的摆摆手,不再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,转而问道,“近来京中所出之事,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奴才略知一二。”

    “京外于朝廷整顿旗务之事,可有什么话说吗?”

    这样的话不能随便奏答,肃顺一贯排满重汉,是天下人皆知的,但自己一身事小,关碍朝廷大计事大,旗务整顿,关系四方,不可能一蹴而就,朝廷虽然有这样的旨意,但距离真正将旗人赶出关外,还有太多太多的杂物需要料理,各方自然不会认头遵旨而行,那些有份其中的,也正在各处奔走,意图劝阻皇帝收回成命——这时候要是自己有什么陈奏,让皇帝更加痛下决心的话,日后就很难为人了。

    脑子转了转,肃顺想到了奏答,“回皇上话,奴才蒙皇上捡拔,以卑贱之躯常伴君父,多年所见,皇上所行新政,皆是为国谋、为江山社稷打算的无尚良法,便如此次,皇上整肃旗务,将那些平日里就知道走马放鹰的旗人赶出京去,本也是要他们自食其力,奋发图强的圣意拳拳。只是,奴才任职晋省,治下旗人并不很多,故而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声音……”

    听肃顺说着话,皇帝一开始还能认真听着,到了后面,忍不住笑出声来,“你啊,半年不见,倒是把这份嘴皮子上的功夫,练得到家了。”

    “奴才不敢。”肃顺也笑了,趴在地上碰了个头,“奴才所说的,都是奴才的心里话。”

    “行了,朕不问你了。左右等来年之后,这件事呀,你也要从***力……,到时候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肃顺心中一动:难道皇帝要将自己调回京中吗?回忆起去年五月间,皇帝把自己贬出北京之前的一番君臣奏答,皇帝倒是说过,三年之后,京中的情况安妥下来之后,就会降旨,算一算,到咸丰十年,正好是三年了!

    他虽然任职封疆的时间不长,但以他的年资、经历和帝眷,一旦内用,便是入值军机处!想到有一天能够昂然而出入军机处直庐,君臣共议朝政?肃顺兴奋的心脏都有点发抖了!

    想到咸丰二年,自己随扈热河,在府中为升任銮仪卫职衔一事排开酒宴,大会同僚,当时自己还想,什么时候能够听到旁人叫自己一声‘中堂大人’便足偿平生了,想不到,八年之后,这就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?

    皇帝没有注意他神情上的变化,“你下去吧,在京中呆到过了万寿节,就赶紧滚蛋。自去忙你的差事去。”

    “啊,啊!”肃顺胡乱的答应一声,碰头跪安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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