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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书网 > 清山变 > 第一节 多年之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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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一节

    多年之后

    刚刚过了八月十五,秋高云淡,时令最是宜人,北京城外,一匹快马飞奔而来,到了东直门前,眼见人流如织,不得已放缓脚程,纵辔而行。马上是个年纪甚轻的男子,生得很健壮的身材,眉目称不上很俊逸,但别有一股豪爽之气。

    一路进了城,在城中穿行而过,到北城外的圆明园下马,验看过腰牌,进到园子中,递牌子请过圣安,年轻人游目四望,眼见不远处几个人鱼贯而行,他赶忙迎了上去,“给六叔请安,给几位大人请安。”

    “是大贝勒啊?”奕?倒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,笑着命他起身,“回来了?从山东一路好赶吧?递过牌子了?”

    “是,刚才递进去,这不,还等着皇阿玛宣召呢!”载澧是道光三十年生人,今年整二十岁了,“六叔,皇阿玛近来龙体可好?”

    “好,皇上的身子好得很。”军机处直庐前人来人往,不是长谈的所在,奕?给载澧使了个眼色,管自领着同僚一路进屋去了。

    载澧又在天街上等了片刻,周围有不少人是在等着皇帝召见,他知道父亲的脾气,轮到召见自己,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,但又不敢远离,无所事事的在周围打量着。

    果然,过了很久,皇帝才命人传召,载澧不敢怠慢,整理一下袍服,快步进到慎德堂中,皇帝正在暖阁中,身体倚靠着软座上的抱枕,安逸的躺着,“儿臣叩见皇阿玛,恭请皇阿玛万福金安。”

    “起来吧。”咸丰十九年,皇帝快四十岁了,比之当年,身体微微有点发福,剃得趣青的头皮,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,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一点,“路上走了几天啊?”

    “回皇阿玛话,儿子是八月初七日从威海出发的,路上走了九天时日。”

    “嗯,朕看过徐寿撰拟的奏折,你这一次随同奔赴西洋之国,接手验看炮舰,能够放***段,和同行师弟融成一体,丝毫不为身为朕的子嗣而略有苛求之举,朕心里很喜欢啊。”

    “儿子不敢。儿子所以有这一切,都是当年儿子入学海军学院之前,皇阿玛训诫之功,儿子只不过是以皇阿玛圣言为行事圭臬,若说有功,也只不过是遵循圣人之言,循规蹈矩四字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惊羽,给他倒茶来。”

    名为茶,实际上是***,惊羽答应一声,从旁边的康熙钧瓷茶盏中倒出一杯***,双手捧了过去,“多谢羽姨。”这是皇帝于惊羽的特旨,皇子之下,所有人对惊羽都要以‘羽姨’称之,以示尊崇之意。

    “这一次你是亲自驾船回来的?”皇帝又问道,“操控性如何啊?可还用的惯吗?和我天朝自产之船相比,优劣如何?”

    “操舟之术,全靠列位师弟共同而行,方得一路平安的抵达威海。而且,这一次驾船归国,船上除儿臣并众多师弟之外,尚有英国匠役操船之士,随同前来,将种种实际操行之际的碍难处,当场加以指导。因此,虽然稍有一些未通之处,终不碍大局。”载澧说,“而不论航速与火炮之威,以儿臣所见,均远超天朝所产炮舰,巨炮发射之下,可达十余里之遥,轰然鸣响,所向披靡。”【1】

    【6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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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【小】

    【说】

    听载澧大约的介绍了一遍,皇帝满意的一笑,“这一次你远洋而回,路上也很辛苦了。本来呢,以你所建功勋,就是再进一步,也不为滥邀,只是啊,你六叔为你邀功请旨,给朕驳了回去,不是你的功劳小,不应该赏,朕只是想,再等几年,等你在海军之中站稳脚跟,甚至更加能够为朝廷建立勋业了,朕再一并封赏吧。嗯?”

    载澧心中苦笑,他知道,父亲于自己几个兄弟的恩赏之事,非常的手紧。以自己而言,年过二十,仍是一个贝勒,这还是兄弟们之间品秩最高的,载滢、载??戎皇潜醋樱???、载?b甚至只是白身,即便分府而出,也从来不曾有很多的赏赐的,也算是皇帝怪异的脾性了。当下恭恭敬敬的答应下来,看皇帝没有更多的吩赴,跪安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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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退值回到自己的贝勒府,草草换过衣服,载澧命人备小轿,直奔三转桥的恭亲王府,奕?正在等着他,叔侄见面之后,屏退外人,秉烛座谈,话题就是今天在慎德堂上,君臣奏对的一番话——。

    “…陛见之后,仍旧回威海、旅顺、营口等地,以实缺总兵衔使用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载澧嘛,过一过再说吧。”皇帝莫测高深的一笑,“今儿个就到这里吧,等日后他们回来了,朕再逐一拨冗相见。”

    听奕?把今天御前的议事经过说完,载澧大眼一瞪,“六叔,您说,小侄儿怎么得罪曾国藩了?居然这样暗中使坏?还是他……另外靠上了哪一颗大树?有意踩低侄儿?”

    “若说大树,曾国藩倒确实靠上了一颗大树,不过,这棵树,非是旁人可比——正是你的父皇呢!”

    载澧拂然色变,“六叔,您这敢莫是和侄儿开玩笑的吗?”

    奕?一笑,“若说是开玩笑,便是开玩笑,若说不是,也不能说是玩笑。“

    “六叔这话侄儿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六叔说曾国藩依靠你皇阿玛这颗大树,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。数年之下,皇上对其言听计从,放手使用,嘿!令天下侧目啊说道,“而若说到皇上的心思,曾国藩也是揣摩的最为透彻,这君臣相得,令人钦羡呢!”

    这一些军机庙堂之间的杯葛之事,载澧也是知道的,但所得不详,而皇帝平日最恨臣下做一些捕风捉影式的附会言论,一经发觉,立刻处置,特别是几个阿哥逐渐成长之后,更是将他们与朝臣结党为派之事,悬为厉禁,因此,他也不敢多做打听,“六叔是说?侄儿这一次未得恩赏,也是皇阿玛的意思?”

    奕?笑笑,没有说话,那样子,分明就是默认了。

    载澧大感委屈的努起嘴巴,“六叔,不是侄儿不孝,敢心疑阿玛有苛责之求,但您也替侄儿想想,远赴西洋之国,只为验收接船,这一路往返,功劳苦劳都不提,只是说风波之恶……老三、老四他们又有哪个尝过了?”

    “你啊,你只以为为国立功,便要你阿玛封赏于你,却不想想,你如今不过二十岁,若是全然按照所立功勋封赏的话,日后又置你那些兄弟于何处?又置你皇阿玛于何处?”

    “六叔这话侄儿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你阿玛子嗣之多,在我大清有史以来,也唯有圣祖仁皇帝当年可堪比拟;而若说起兄弟之间的情谊,你以为,又当如何?”

    载澧不明白,“六叔,您说的是什么啊?侄儿一句话也听不懂呢!”

    奕?心中暗叫冤孽!载澧从小不好读书,行事做派亦自没有学会那么多读书人的弯弯心肠,不但比不得兄弟们之中书读得最好的载滢,就是皇后嫡子的载??,也远非他所能比拟。但正因为如此,载澧为人坦荡,更有一种直来直去的豪爽劲儿,在宗室之中,最得人缘,和他五叔当年,倒是有的一拼。

    奕?当年并不喜欢这个侄儿,还是到了后来,恭王府世子载??ゴ纬ご螅?驮劐⒊粑断嗤叮?礁鋈顺闪撕糜眩?蛭?庖徊愕墓叵担?劐⒍粤?逡捕嘤行⒕矗?逯读礁觯?胖鸾ト嚷缙鹄

    听侄儿口口声声都是幼稚之极的语句,奕?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,“你啊,你就是不读书!”

    “六叔教训的是,侄儿天生不会读书,只要闻到书本上香香的墨香味儿,就从心里发憷……”

    奕?心中一软,载澧秉性就是如此,自己就是再做督促,也丝毫不见其功,反倒不如由着他的性子发展,或者还能有所进益呢?“大阿哥,以你胸中所见,你阿玛这一次派你到英国去接船并学习,可是有什么深意?”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侄儿想,这是侄儿多次向皇阿玛请旨之下的结果吧?至于皇上有什么圣意,侄儿岂敢乱猜?”

    “不妨事的,今儿个只有你我叔侄两个,说错了也没有什么关系,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,侄儿想,皇阿玛知道侄儿不成气候,派侄儿到外历练一番,以图侄儿日后能够有一技傍身,也好为国出力,……是这样吧?”

    “你这番话不能算错,只不过呢,你有没有想过,西去之行,舟车劳顿,即便是你的身体贯称强壮,怕也难以适应。我听说,你额娘几次到你阿玛跟前请旨,只求免去你这一次未知前途凶险的差事,不过给皇上拒绝了是一派训诲的语气说道,“凡此可见,你阿玛于你也是多有关切,否则的话,那么多人不好派,单单就派你去?”

    “那六叔所见呢?”

    “历练你固然是其中之意,但依六叔看来,这其中,怕还有着更深一层的意思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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