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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书网 > 清山变 > 第119节 再掀大案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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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19节

    再掀大案(4)

    书房之中,肃顺、端华、载垣、龙汝霖、黄锡李慈铭几个人望着一个身穿紫色团花夹袍,双鬓有些斑白的老者,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,过了半晌,只听老者问道,“此事,可确证无误吗?”

    “确证无误,这是我亲耳听阎丹初、曾涤生两个人说的。”端华说道,“子鹤,你以为如何?”

    “若是参详上一年六王爷连续两端隐匿奏折,壅于上闻之事,皇上的奇怪处置,也可见端倪于一斑了。”为端华称作‘子鹤’的老人,正是道光三十年,因为贿言买参一事,给皇帝发出京城,永不录用的前任军机大臣陈孚恩。

    陈孚恩是江西新城人,和翁同?一样的拔贡出身,论及学识、文字、博问之才,并世无双,算得上是道光一朝最最顶尖儿的人才之一,只不过,陈孚恩没有翁同?这样的自励之行,相反的,依附在穆彰阿门下,供其驱走,特别是王鼎尸谏一事,令天下英雄扼腕(这一段故事详见前文,不缀)!

    咸丰初政,陈孚恩自贻伊戚,为皇帝赶出庙堂,回到了江西老家,和周祖培一样,像他这样的朝臣领袖,身在江湖,也是省内士绅中头一流的人物。大风小说

    咸丰七年,皇帝南幸江南,陈孚恩忽然动了游兴,从江西老家带着几个随从家人,一路到了江宁,他的宦囊颇丰,银钱一物,从来不是萦留在心的问题,在江宁城中寻得一个客栈住下——他并没有以此机会复起的打算,不过是想游山玩水,领略一番江南秀色而已。

    等御驾到了城中,很偶然的一个机会,他遇到了一个人,便是新任上海道的王有龄。陈孚恩在道光二十四年至二十六年的时候任职浙江学政,而王有龄就是他在浙江学政任上所考中的,从这样论起来,两个人有一番师弟情谊。

    他乡遇故,王有龄很高兴,把陈孚恩的行礼、车马、下人一概接到自己在江宁城中所居住的驿馆中,师弟两个日夜盘桓,也向老师说起了在秦淮河边于上的经历,当然,隐去了皇帝荒嬉玩闹的细节。

    八载的林下悠游生涯,让陈孚恩入仕之心早已经淡泊,朝中旧有故事,怕是到现在仍自有人记挂在心,不提皇上上谕中有过:‘将陈孚恩发回原籍,着省内地方,严加看管’的话,只是从自己本心来说,也实在是不大愿意再淌入这一汪浑水中了。

    故此,每当王有龄问起老师日后行止的时候,陈孚恩总是说,“徜徉林下,做一介富家翁足矣。宦海沉浮,非老夫这般年过半百之人可以承受得了的了!”

    不过到了后来,这件事发生了一点变化,中英衅起,兵凶战危,这时候,皇帝移驾上海,于广东奏报根本不予理会,每天悠闲度日,竟似全然没有这档事一样,令陈孚恩越来越觉得奇怪。

    他虽然不在庙堂,难得与闻这种朝中大政,但王有龄是皇上几乎每天都要见的人,君臣商谈的也都是一些上海日后的经贸发展,特别是一些针对洋人的往来贸易的事端做征询,后来听王有龄说,皇帝和他提及了两件事,第一是在上海成立一家名为交易所的地方;第二,就是要在上海或者在江南旁的地方,成立一所大学。

    虽然并不是什么成议文字,但在陈孚恩听来,也觉得分外好奇,什么叫交易所?什么叫大学?都是他闻所未闻的,听王有龄解释了几句,不过他也是瞎子摸象一样的不着边际,反倒弄得陈孚恩更加如坠五里雾中了。

    后来经由胡雪岩、王有龄几个多番解释,陈孚恩方才明白了其中大约的含义,大学不提,所谓的交易所,就是将天朝所有,种种资源,全数聚集到一处进行交易,国家颁布政令,设立一个机构,并从交易额中提出一部分来,作为经费之用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的话,首先是免除了商民流动各省,劳心费力的苦楚,二来,也可以为天朝百姓,提供了一处无比明确的目的地——仅以上海为例,皇帝的意思是在上海成立纱织交易所,所有的江南所产生丝、熟丝、蚕茧都可以拿到这里来进行交易——对象,自然是以洋人为主。

    听胡雪岩几个分解多日,陈孚恩终于有所了解了,不过,他也知道,这是皇帝初步的构思,距离正式实施开来,还有很长的时日和很远的路途要走。但以他多年所见,皇上似乎于这种新奇事物,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致,不论是铁路、兵事、甚或与洋夷沟通商贸往来之事,都是在先皇年间,甚至是在高皇帝年间,想都不要想的事情。

    这让他大感有趣,也经常向王有龄问起皇上召见他时的一举一动,一言一行了。

    王有龄看出老师有些意动,但凭他的官位和能力,若说能够帮助老师重回庙堂,无异痴人说梦,认真的盘算了半天,给他想到一个好办法:“老师,学生近日在府中宴请宾客,想请老师也见一见其经验之处,但君臣同心,这些年来,推行新政,亦可谓是倚重甚深。”

    “便是这样的一个人,居然做出这等事来,皇上心里该是如何的恼怒,愤恚?而结果呢?只是将其软禁在府中,并不做任何处置,思之岂不怪哉?”

    “皇上即便生气,总也要顾全天家的脸面吧?这样的事情为外人所知,不但王爷要大倒其霉,怕是皇上的面子上,也不好看吧?”

    陈孚恩知道肃顺非常精明,但终究是没有读过多少书,有时候看事情会参详不透,笑笑说道,“若是能够掩盖得下去的,自然不必提,这件事已经哄传得举国尽知,这样屈己保全,内中深意,就大勘玩味了。”

    “子鹤兄以为呢?”

    “皇上圣意如天,我又岂敢妄加悬揣?”

    众人一再请教,陈孚恩点头一笑,“若是依我看来,皇上如此行事,缘由无非有二,恭亲王是皇上的血亲兄弟,先皇龙归大海之先,皇上于榻前赌咒发誓,善待各家弟兄,这是其一;再有一个嘛,就是为日后铺路。列位请想一想,桂燕山是恭亲王的岳丈,日后追查起来,无事便罢,若是有事,皇上临以重课,恭王在一旁,是说还是不说?”

    “那,子鹤兄以为,恭王会不会说呢?”

    “身为半子,眼见岳家有这样塌天的大祸,又如何能够不发一言?”陈孚恩说,“不过嘛,桂燕山在两江任上,也着实的闹得太不像话了。”看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拢到自己身上,他说道,“这一年来,我在江南到处走了一遍,说起来,只是皇上南幸一次,两江花用的银子,便如泥沙俱下,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,都流入了自己的腰包。还不用提铁路大工,耗时多年,两江所属,上下其手!这样的事情不发作则以,一旦发作,——老夫身在江湖,却也知道,咸丰五年、六年连着两年皇上万寿节庆,都以如今用度吃紧,草草罢事——可是有的?”

    “有的。我等都以为,皇上如此屈己从人,实在是古来圣君本色。”

    “便是了。连皇上都为铁路大工顺利完成而有这样一番……”陈孚恩话到嘴边,把‘做作’二字咽了回去,转而说道,“……反倒是下面的官员,上下其手,从中侵鱼贪墨,你们想想,皇上心中该有多失望?多生气?”

    书房中沉默了片刻,听着外间隐隐传来的笙管笛箫之声,一时间都有点找不到话题,“那,子鹤兄以为,皇上下一步棋,会怎么下呢?”

    陈孚恩摇头叹息,“此事不发则已,发则震动天下,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一朝落马,总要慎重其事,方才妥当啊。”他说,“故而,不论皇上如何决断,事先三番四想,总是该当的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无言可以继续,场面又冷了下来,肃顺左右看看,长身而起,“今天不谈公事,只说风月。席间列位正在候着,不好耽误了大家的时辰,子鹤兄,各位,和我一起入席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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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到了外面,正在热闹的时候,台上已经换了一出戏,是《翠屏山》,梅巧玲演潘巧云,他正在妍丽如花的年岁,台容极好。杨月楼扮的杨雄,俞菊仙扮的石秀,更加是工力悉敌。末后杨月楼一路单刀,身眼手步,一丝不乱,舞到妙处,就如一片电光,满身飞舞。台下又是一片轰然喝彩之声。

    肃王华丰最爱看这等唱念做打俱全的戏目,比场中哪一个叫得都欢畅,响彻场中的锣鼓点儿都不能把他的嗓门压下去,一直到肃顺几个到了他身前,拍一拍他的肩膀,方始收声起身,“六叔,四叔,怡王?快点入座,和我一起看?”一边说,一边拿起茶盏边上的案目,递给肃顺,“六叔,你也是个中识家,你也点一出吧?”

    其实,肃顺的年纪比华丰要小很多,不过论起来,和华丰的阿玛是一辈人,故而他要这样称呼他,肃顺摆摆手,示意不必,眼睛紧盯着台上的梅巧玲发呆。一年不见,梅巧玲比之当初在嫂子的生辰庆典的台上所见,似乎更加娟秀俊丽了?

    端华几个知道,肃顺专好男风,现在不提,数年前的时候,京中名伶朱桂芬等人都是他的恩宠之人,不过后来年岁渐长,做不来风流勾当,方始罢了,如今看他双目放光,可见于梅巧玲喜欢已极——说来也是好笑,这一般宾客之中,以肃顺今日的品秩最低,爵衔最小,却就是以他为尊——端华想了想,伸手招呼三庆班的班主,耳语了几句,后者含笑点头,转身下去了

    这一面,端华挪动身子,贴近弟弟的耳朵说道,“老六,哥哥着三庆班的老马让阿昭今天晚上留下来了。等一会儿下了戏,兄弟就可以到厢包那儿去见他了。”

    肃顺微微扬起身子,笑了一下,“多谢兄长。小弟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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